2017年10月2日星期一

搭小輪坐叮叮 幾蚊雞的港式優雅(蘋果日報)

搭小輪坐叮叮 幾蚊雞的港式優雅(蘋果日報)


全柚木製的120號電車,全港只剩一部。在Martin心目中,電車和天星小輪是絕代雙驕,同樣是50年代設計,同樣充滿工匠手心留下的溫度。

70年代出生的馮景行(Martin)自認是個中佬,更是一個有顆50後的心的中佬,幾個月前在facebook開了個專頁「港式優雅HK Class」。對香港人來說,坐電車和天星小輪平常不過,貼地到不行的公共交通工具,在Martin眼中卻是幾蚊雞有找的港式優雅。
他坐在編號120、戰後一代電車設計的柚木製叮叮裏,開始暢談叮叮的優雅,「成個結構係一個柚木造嘅車廂,俾木方包圍住,感覺同搭其他現代交通工具唔同,有一種好溫暖嘅感覺。」車廂中天花位置的三角支撐鋼架既有鞏固車廂方形結構的作用,也是氣窗承托架,一物二用。最令他讚嘆的一定是座椅上的手織藤椅墊,通爽透氣,他形容是一種「港式體貼」,讓付了兩元三角的乘客在沒冷氣的車廂裏,也有坐舊式酒店藤椅的享受。椅上的圓釘、一致闊度的木方、微弓的椅背,皆可見50年代設計的細膩心思,「優雅係一種唔會褪色嘅美感,雖然唔名貴,但係由心思同想法組合而成嘅一部香港電車,絕對係香港人應該自豪嘅地方。」
如果想過海,天星小輪是最佳選擇,匆匆來回中環與尖沙嘴的十分鐘,除窗外的維港景色,船艙的細節才是Martin欣賞的港式優雅。坐在這個浮動的維港標誌,同樣是柚木製的船艙,與120號的叮叮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他特別喜歡坐在上層那個像貴賓廂房的船頭部份,手動式的靠背長凳坐得多,何曾留意過椅面?椅面上排列整齊的釘帽,中間配上品牌的釘孔,椅子之間的木裝飾線,令每個乘客恍如置身自己的私人領域。Martin本身為建築師,最欣賞這些同時符合功能主義和美學的設計,而這些工匠的心思,正正是他最祟尚的港式優雅。
記者:鄧天蔚
攝影:張志孟

「優雅,需要底氣,需要時間沉澱。香港沉澱的優雅底氣,是開放,是包容。吸收適合自己的,或自己覺得優質的東西,用『攝罅』的方式,體現於細眉細眼的地方,我會叫它小優雅。」「港式優雅HK Class」facebook專頁版主馮景行(Martin),今次講的『攝罅』式小優雅,來自紙皮石。
坐在心目中屬小優雅的茶餐廳「中國冰室」,在紅白藍綠黑玻璃紙皮石下,我與Martin呷着奶茶,聽着街訪來來往往的聲音,他續道:「紙皮石本身不是很高貴的物料,六七十年代多是歐洲傳來的,但其歷史很悠長,可追溯到古羅馬帝國年代。當時他們用用剩的石材,細細碎碎的鋪排變成牆身或地台,砌成圖案或用在大型公共建築上。」1963年,中國冰室由上海街搬到來廣東道。那個年代,油漆裝修當然省錢,但幾年要漆一漆,又是一條數;紙皮石不是來自意大利就是日本,但計算過保養成本,價錢卻是平靚正。老闆用別人剩下的幾款紙皮石建材,以不同色不同貼法拼砌出來。慳到錢,融合着時代背景與生活所做的設計,是藝術。
而最能體現這種七十年代小優雅的,是第一代1979年開通的地鐵站:「我覺得它們比世界各地同期的地鐡站,都要優雅漂亮啊!它選用的紙皮石是較優質的,你會看到雖只是一面舖滿玻璃紙皮石的牆,但當中會見到深淺色的,有反光或不反光的,仔細看每一顆石其實都有深度在。斑駁地聚在一起,看起來有種溫度,整件事你會覺得是一個視覺享受。」現在,好些較舊的地鐵站,仍保留着那年代流行的水磨石地台,那是五六百年前在意大利威尼斯地區,豪宅別墅露台特愛用的水磨石,每一片都不同,整片鋪出來後,不似一般單色瓷磚或地台石般悶蛋,而且用細細的磚拼合,牆上少有駁口位,也能完美地包好圓柱、避免撞傷人的彎角、牆角等,這是一大塊易搬易清理卻冷冰冰的鋼板,不能相比的。
記者:陳慧敏
攝影:張志孟
開專頁講港式優雅 中佬愛冰室:飲奶茶有接吻感覺


在人來人往的亞皆老街鑽進廣東道,好不容易找到間冰室歇歇,拾級而上,靠牆的卡位被霸佔了,是一個官仔骨骨的中佬。他看着書,徐徐把奶茶杯放到嘴邊,輕輕呷一口,動作優雅得像嘗杯中物。不只是優雅,是「港式」優雅,由這個中佬馮景行(Martin)發掘出來,「港式優雅,我覺得係混雜嘅優雅,混搭咗唔同嘅事物,有西式,有中式,我根本唔在意,而係港式嘅嘢,自發嘅,因為我係一個香港人。」
70年代出生的Martin自認是中佬,更是一個有顆50後的心的中佬,幾個月前在facebook開了個專頁「港式優雅HK Class」講大小事物,小至忌廉溝鮮奶,大至古蹟建築,但凡優雅他便寫,優雅不只美,而是經歷歲月的沖刷仍不褪色,甚至留有韻味。無可否認,本土文化的確受不同國家文化影響,他形容:「香港人都幾識攝位,我哋可以係啲大家無發現到嘅空隙裏面享受生活。」有中國傳統元素,有英國殖民色彩,也有其他國家的文化衝撃,才形成今時今日的香港文化。一切無關「懷舊」和「戀殖」事,他覺得「優雅」是一件好理性的事情,不是單純因為事物夠舊或者夠英就能上榜,他祟尚一件美麗事物蘊含的意義,他以身處的冰室為例,「當年老闆要慳錢,去啲瓷磚舖、建材舖揀啲賣剩嘅玻璃紙皮石,揀咗五六種,茶餐廳柱身用一種,牆身用一種,出到嚟個collage似裝置藝術,雖然佢唔係藝術家,但佢用自己美學嘅觸覺,創造一個茶餐廳空間,好體現到港式建築特色,未必有最高手嘅工匠,我哋往往可以喺攝位嘅空間營造到有特色嘅地方。」
他再呷一口奶茶,對手上的厚身瓷杯讚嘆不已,雖不及英國下午茶的骨瓷茶具或中國茶杯薄身,去上海街廿多元買到套,手工也不高超,但惟有用這隻厚身瓷杯,他才貼身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港式優雅,「呢啲茶杯要搵滾水碌過,可以令奶茶溫度保持到,厚度又對嘴形,同人嘅嘴唇比較貼近,我自己飲落去就有種接吻嘅感覺。佢杯口大,嘴掂到奶茶嘅面積大啲,觸感強烈好多,仲有港式奶茶掛杯睇,係一種視覺感受。」十元八塊的消費,也可以是一種港式優雅,與價錢無關,他說:「你可以去一間頂級餐廳或者酒店,但周圍嘈喧巴閉,就算個環境幾古典,幾五星級,你完全唔會覺得你享受緊嘅時光有幾優雅。」
近廿年港式優雅褪色了,是香港人躁了,甚麼都講速度講成本,不再重視手工。身為建築師,Martin對身邊的建築難免特別敏感,「以前就算只係鋪磚,工人相對畀心機好多,五六十年代欄杆係用上海批盪去做,其實係樣平嘅物料,但因為要用人手打磨,相對多啲工序,需要時間,未必好貴,但工人肯去做。依家大家都追求快,唔係追求個質量,就咁用啲貴嘅物料,一塊黐上去。」

「在乎的你,歡迎加入獨家的《港式優雅》同學會。」是專頁的簡介,話就話同學會,現時只有Martin一人,所以他的心願是吸引更多來自不同界別的同路人,與他一起發掘港式優雅的生活方式。優雅是一種態度,不是一個show,「你去一間三星級米芝蓮,可能你部手機覺得好優雅,啲相影出嚟好優雅,但你個人唔優雅。」香港人,還是放下屠刀,呀唔係,放低手機好好感受只屬香港的優雅吧。

記者:鄧天蔚
攝影:張志孟
皇家餐具黑膠撥輪電話 印度人開店收藏香港回憶

【專題籽:港情講趣】
上天分派你一個種族,不等於給了你一個身份。Mido這樣形容自己的身世,「我是一個印度裔香港人。」這位樣子跟我們不太一樣的香港人,嗜好收集香港舊物,並在上環擁有一間古董店。藉由一件件有回憶有故事的老東西,確認自我身份。
香港•印度。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地方,中間夾住了另一個國家的名字:英國。曾經彼此都是英國的殖民地,讓港印有機會牽連在一起。三、四十年代,英國人派印度軍官來港當公務員和紀律部隊,Mido的爺爺正是其中一位。爺爺來港當警察,並在香港落地生根,Mido的爸爸、他自己及其弟妹的小朋友,都在香港出世,至今已有四代人。
不一樣的膚色,不一樣的樣貌,總是惹來很多香港人的遐想。讀書時候特別多同學作弄Mido。明明叫Mido,卻總是被人叫阿星;人人都以為佢好喜歡吃咖喱,「實情我食多兩餐都會喉嚨痛!」Mido笑說。小時候因着自己的外貌與別人不同,亦令他好奇自己為甚麼會生在香港呢?於是他透過問屋企人、看書、找資料,知道了家族來港的淵源,也知道了更多的香港歷史。
「其實印度人很早就是香港的一分子,為香港建設了很多。」Mido說。譬如遮打花園,大家都聽過了吧?遮打爵士生於印度,是九倉和置地的創辦人,曾出任立法局和行政局非官守議員,也是香港股市的發起人之一。麼地道又聽過了吧?麼地也是位印度裔爵士,跟遮打好friend,尖沙嘴的發展由他帶動,香港大學佢都有份捐錢起㗎!還有律敦治醫院的律敦治、天星小輪的創辦人米泰華拉,都是印度先生。印度人在香港,其實並不陌生。

自認香港人 食茶餐廳講潮語

明白了這樣的歷史,Mido就從沒有過身份認同危機,「我是一個香港人,印度裔的香港人。」他在香港出世,在這兒成長、讀書、結婚。他會講潮語,會蒲蘭桂芳,會食茶餐廳飲凍檸茶,甚至,他比很多黃皮膚的香港人,更了解更喜歡香港。Mido喜歡儲香港的舊物。甚麼都儲。從前他會每個月一次,找一條特定的街,一間間店去逛,去和人聊天,地圖上市區的每一條街,他幾乎都走遍。朋友通知他哪家店要執笠了,他立刻便去尋寶。最初他儲的,大多是七十年代的東西。「因為那是我成長的年代。那年頭不是你想要甚麼都唾手可得的。於是長大了之後,就把曾經想要的統統都買回來,玩具、雜誌、漫畫,只要是靚的,甚麼都買。」近年人大了點,更想知道物件背後的故事,買回來的東西,都一一去查找資料。店內的東西,一件件拿上手,Mido都可以給你說個小故事。

每月一街尋寶 珍貴英女皇登基紀念碟

撥輪電話,由香港電話公司生產,上面有中文和阿拉伯數目字,因為那年代的很多香港人連阿拉伯數目字都不懂的!一九五二年英女皇登基,好大件事!香港很多店舖都推出了紀念產品,Mido有一隻從前皇后大道張記瓷器生產的紀念碟,既有女皇又有雙龍,殖民地色彩甚濃。還有政府部門用的餐具、家具,Mido也特別喜歡,「因為它們不是商品,而是某一個時期指定的格式,背後是代表了一個時代。」看那簡簡單單印了HK和皇冠的印花,的確是一個年代的證物。近來,Mido的新寵是儲黑膠碟。拿起一張《Kowloon Hong Kong》的黑膠他顯得很興奮,「好多人以為這首歌是筷子姊妹花或者是杜麗莎唱的,其實它的原唱者是一隊家庭式菲律賓樂隊,名叫夜明珠合唱團(The Reynettes),歌詞是由她們爸爸填的,除了『Kowloon, Kowloon Hong Kong』這英文詞,還很逗趣的摻有中文歌詞『恭喜,恭喜發財,利是𢭃來』。」
「近年多了南亞裔難民來港,人人都以為南亞裔是新的外來者,以為他們就是來打家劫舍;正如現在大家見到菲律賓人,總以為他們是工人,其實香港最早的樂壇,就是由菲律賓樂隊組成。香港,本來就是一個多元族群一起組成的地方。」Mido邊聽歌邊說。「我爸爸跟我說過:『香港是個好好的地方,是你的家。』我一直記在心中。香港人雖然見到我的樣子不同,有時會玩吓講吓笑,但其實都沒有惡意、沒有歧視的。其實,你是不是香港人,並不由你的膚色決定,只要你在這兒成長,你會珍惜這個地方,你就是香港人。」眼前人,是個香港人。毫無懸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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