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3月22日星期四

山水西洋菜要留種 菜農:討厭人話西洋菜好爛賤(蘋果日報)

山水西洋菜要留種 菜農:討厭人話西洋菜好爛賤(蘋果日報)

羅國宏是首個將西洋菜搬上大帽山的人,但努力研究「夏天西洋菜點先唔死」的,是16歲的羅海東。
「最旺盛的時候,嘩!你看到有田有樹,有人住的地方都種了西洋菜啊!當時上水、粉嶺很多人來買,一天可賣過百元西洋菜菜種出去,六十年代啊!」78歲的海東叔踎在田邊,又厚又黑的手執着剛摘下的西洋菜,在半空繞了大半個圓,眼神望到好遠以示滿山都是菜。在李定先生《川龍邨公所落成啟用紀念特刊》所寫,羅國宏是首個將西洋菜搬上大帽山的人,當年與他拍住,或主力研究「夏天西洋菜點先唔死」的,是16歲的羅海東。
川龍的西洋菜,源於五十年代;戰前的川龍,是個曬腐竹的小山城。戰時男丁們被徵去建荃錦公路,戰後山野被破壞得一片荒蕪。1958年,16歲的羅海東由東莞來港,投靠在川龍種田的伯父羅國宏一起種田。我們以為大帽山氣候清涼好山好水,種田贏在起跑線啦!才不,斜坡上只得沙與石,留不住山水,他們種了兩年禾,土地都不算肥沃。那時荃灣收農地變衛星城市,海東叔就去取人家的剩菜種搬上山種。冬天荃灣遍地都是西洋菜田,種了都賣不多賣不到好價,頭兩年,正式食穀種。要賺錢,就要趕在中秋前種出首批西洋菜,「西洋菜唔熱得,太陽一曬,啲菜就瞓低,淋完水半個鐘佢又精神番啲。」他用六抓耙、黃牛開闢山,用泥砌小圍欄,掘水坑同儲水池,把山水留着,「我一日三次,行山挑水來灌溉。若種白菜要挑六十擔水(一擔是擔挑上兩桶水),西洋菜就要挑八十擔,出街都要計住時間回來看啲菜夠唔夠水。」細心過湊仔。別人種白菜的夏日,他們捱餓挑水,保住西洋菜條命過夏。1961年公路開通,荃灣的菜田變成建築爛地,一季過後竟然連搵菜種都難。上水、粉嶺甚至文革過後的大陸都派人來川龍尋西洋菜種:「一日可以出百多元、廿多擔菜種呀!」在《川龍邨公所落成啟用紀念特刊》裏,提到羅國宏加入荃灣蔬菜合作社,又研究如何在山間種植,才有今日川龍的西洋菜田。那是川龍的風光年代,同時保住了本土西洋菜的種。
斜坡上的海東叔退休了,現在只在家後園圃種菜自給自足,川龍第一撮西洋菜落地的地方已成荒田,長了幾棵芭蕉。而位處山腰的羅國生,1963年一家人由梨木樹菜田,搬到大帽山種西洋菜。「以前種白菜仔兩毫子一斤,西洋菜就三毫子一斤。每種一造白菜都要重新耙泥,兩個月才賣得兩毫子一斤菜喎!西洋菜不同,爸媽寧願多擔水,都種西洋菜。」最好吃的西洋菜,在「突然凍過之後」。當氣溫低到四、五度左右,下過雨,清晨時菜葉上結了白茫茫一片的霜,漂亮,好味:「天氣突然變凍,植物會將養份鎖死,不過朝早去摘就凍到手痛呀!反正這麼凍沒人這麼早買菜,等太陽出來溶了一點霜,才摘囉!」
講起點至係正菜,日日練字,語調平和的國生叔突然肉緊:「除了山水,菜要好吃,要講究肥料!」海東叔的年代,靠肥料車送「大肥」(即糞便)來施肥,曾被有關部門投訴要取消,因為佢漏肥整出條「肥路」,搞到海東叔要諗法塞死條出肥喉才可繼續;到國生叔時,就用採魚翅剩下的鯊魚骨磨粉作肥,後來農業萎縮,被割翅的鯊魚被丟回海等死,他們就用雞毛、火灰混魚腸發酵作肥。一日由日擔三次水,走山路灌溉,到有自來山水水喉淋菜;大陸菜湧港,菜價越賣越賤,國生叔出城做導遊幫補家計,假日、退休,都回來看顧媽媽的西洋菜田。兩位都與西洋菜共生到大、到老。國生叔:「有些人來到,說西洋菜好爛賤!丟落水就會生!我就好討厭這些人,他又不知道種田的辛苦。是的,有水流菜就會生,但不好吃的!要讓菜好吃要下多少工夫與心血。我對這些人,一知半解又不重視別人勞動,好反感。」
朱耀光博士研究川龍歷史,查找文獻,整理了川龍的西洋菜史,認識了海東叔。川龍人眼中的西洋菜不只是食物,更是山上的經濟命脈。而朱博士則看到西洋菜隨城市發展,由旺角西洋菜街,一直移到葵涌、荃灣,上大帽山再到上水粉嶺:「今日上水粉嶺仍有西洋菜田,但若這些田都變成樓,西洋菜還可以走去哪呢?」西洋菜來自葡萄牙,據說所有植物只要在一個地方種了七代,就會變成當地的菜種:「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,我們為何要留種,因為農作物會把記憶擺到種子裏,令那種子更適合這裏的氣候,環境及泥土,長得更優質好吃。如果我們將來,所有西洋菜都是同樣的味道,就不會再有本土這回事,到底我們吃一條西洋菜,是在吃一些纖維下肚,還是在吃背後的味道呢。」

《邂逅!山川人》
展覽日期:3月11日至8月12日
Facebook:hi hill邂逅山川人

悅來農莊
電話:24908749/94889081

記者:陳慧敏
攝影:梁志永

(蘋果日報)畫村民百態地圖 畫家李香蘭與川龍村的邂逅

李香蘭的地圖,記錄了13組藝術品、有趣的村民故事,也是今日香港少有的、安穩的生活寫照
【文化籽:藝文沙龍】
介紹番從上星期起荃灣大帽山的「川龍村」,舉辦了《邂逅!山川人》活動,活動由藝術推廣辦事處主辦,聯同在地藝術策劃伙伴「創不同協作」(MaD),與13組藝術家,將不同創作融入山川生活。入村前先攞張由藝術家李香蘭畫的《大帽山川龍百態地圖》,她將遇到的藝術家與村民故事,街角的蛇貓狗蠑螈細路同一草一石都畫了進去,看着地圖飲茶行山識村民睇展覽,睇怕都係第一次。
「喂!檬伯!你認唔認到邊個係你呀!」三個月來,李香蘭一有時間就執着畫簿,走入村撩村民傾偈,愛動物的檬伯、開鏟泥車的「大鼻哥」、做傢俬的Leo、偷叉燒的果子狸、「苧麻公園」的花貓,統統畫在地圖上,村民一見她就張開地圖搵自己,李香蘭說:「對這裏的感想?好清新呀!水好清,種的蔬菜好清甜,空氣與環境,連人同人的關係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新。」

「香港難得沒被沾污的地方

她最喜歡這裏平安的感覺,「我自己都是住村(禾輋村)的,但只見貓貓狗狗,訪問這裏期間發現到原來有好多野生動物居住。如我在西洋菜田邂逅了蠑螈!這裏給我感覺好安穩、好平靜,生態系統很健全。」是啊,「hea攤唞」是動物們的生活態度,大概是沒有傷害牠們的人同事,讓牠們毫無防備。村子裏大都是客家原居民,外來人不多,房屋也沒變成新建築,走去士多、茶樓或落田,都是熟口熟面的村民,「本身這地方令人好有安全感,它沒有收地威脅,都叫安居樂業,很難在香港找到個沒被沾污的地方,所以我覺得好開心。」
曾樹泰(檬伯)是她在這裏的「老死」,年輕時做山林管理,經常拿着望遠鏡觀察有沒有山火,卻看到滿山野生動物,野豬為了保護豬BB,會邊叫邊繞圈跑嚇退敵人、黃麖因為後腿較長,上山容易落山難、如果發現乾草堆被壓平一片,很可能是蟒蛇睡過……寡言的他一講起動物就眉飛色舞。身穿卡其色衣服、戴着鴨嘴帽手執相機的是攝影師翟偉良,他60年代起就周圍拍攝香港山水,地鐵站或政府刊物中所看到的許多老香港照片都出自他手。退休後隱居川龍,80年代發現川龍有香港獨有的「苧麻珍蝶」,日日瞓醒就手執相機影昆蟲,他的相片會在村裏溪上的小橋展出。檬伯說:「人人說現在少了野生動物,是的,但實際上仍有不少,不過因為城市發展,牠們躲得離人群更遠了。我們若學會如何相處,不要趕,不要怕,其實沒問題。」

「山旮旯OK」 齊來唱首客家歌

我們常講保衞粵語,但香港未開埠前,新界已有許多客家人聚居,都是原居民。但客家話比粵語失落得更快。藝術家葉啟俊(俊俊)曾做客家話研究,去年參加川龍的秋祭大典,發現原來村民熱衷唱K,心諗點都會聽到幾首客家歌啩,「點知,真係冇。」原來對上一批會客家話的村民都已四十幾歲,平時除了「講秘密」博細路仔聽唔明外,就唔講了;客家山歌一人識一啲,但大家都不知對方會唱。於是,俊俊請村民親身示範客家歌,用英文、粵語拼音、廣東話加自創的音標譯成字幕,整了個「山旮旯OK」(HAKKAOKE)擺喺村公所,新知舊友齊齊唱。他本來想學《家有喜事》咁,搵村民幫手改寫HK(Hakka)Pop,搵咗《小李飛刀》、《山水有相逢》等歌曲,但客家話用語與廣東話相差太遠,繙譯失敗,俊俊說:「我想要首快歌,如鄭伊健的《極速》,但村長話我哋太文謅謅,如『聯群結黨』,客家話冇,只能改做『全部一隊』(讀時仲要有力先啱音),如果真要就需重新填詞。在此呼喚邊位客家高人出手相助,豐富山旮旯ok曲譜。」改詞需時,不如掉返轉將山歌配樂重新編曲,村長兒子Adi最鍾意hip hop版《阿婆賣鹹菜》,連唱三次非常沉迷,如果讀者中有Jazz、Blue甚至K-pop高手,來行山看展覽時,或可出手幫忙作吓曲。
《邂逅!山川人》
日期:即日至8月12日
地點:荃灣川龍村及前川龍貫文公立學校
facebook: hihill邂逅山川人

記者:陳慧敏
攝影:梁志永、蕭志南
編輯:彭錦明

靜下來!感受川龍這一天……


閒日逛川龍,特別安靜。茶客帶着籠鳥嘆茶,停車場邊;浪喵一家在車底舔身曬太陽;黃狗跑來,作狀戒備吁一口氣,又攤下睡回籠覺。黃大姐邊摘菜邊哼山歌。十三組藝術家十三組作品散落山川,信手拈來,已有一個故事在身邊。

《邂逅!山川人》
展覽日期:3月11日至8月12日
facebook:hi hill邂逅山川人

記者:陳慧敏
攝影:蕭志南

苧麻公園@田邊藝術研究社
客家村川龍,到處都是當年客家人帶來的苧麻、雞屎藤及艾草,作食物、作藥療或驅蟲都有效,但漸漸被人遺忘。山坡上的苧麻公園,本是廢棄多年的乾草堆,田邊藝術研究社將乾草紮成一個個枕頭磚,重栽苧麻、雞屎藤及艾草,四、五月供苧麻珍蝶繁殖。另一些枕頭磚則隨村民組合,變梳化、變桌椅,黃昏落日時,村民開始圍坐山坡嘆茶聊天看落日。

葉上的精靈橋上攝影展@翟偉良
居於川龍卅多年的攝影師翟偉良,六十年代開始影相,現在地鐵內見到的老香港照片,很多都出自他手。川龍植物多溪水足,他天天揹着相機守候有趣的昆蟲身影。四、五月等候川龍特有的苧麻珍蝶。
班房回憶錄@黃國才
童年生活已然過去,但回憶總銹蝕般印在腦海裏。舊村校前像沉入地面的班房桌椅,喚起你的回憶。
山水龍頭栓@鍾惠恩及吳家俊
川龍山水清甜,除因為山高,傳說還因它流經這裏特有的石菖蒲草。藝術家製作有石菖蒲草標記的水龍頭栓,供村民免費換在使用山水的喉頭上,標記山水流經的地方。
川龍土作的陶杯@陳思光
不同地方的土,有不同的砂粒組合比例。川龍的土釀疏水度佳,做陶杯正好,陶杯供給村中茶樓及咖啡店使用,期望繼續製作,讓陶杯處處見。
牆上的痕跡@楊秀卓和一眾村民
楊秀卓讓小朋友在村屋墏上貼滿彩色拼貼,又在村公所用大字,寫滿對川龍的印像及生活回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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